长篇小说 落泪的山茶花 刘辉荣著 连载八

第四章

一

一九七九年元旦，河洑山上，飘下了鹅眉雪花，山上树林、青石披上一层厚厚的白色银装，海岸兵跑出了营房，站在雪地里，双手捧天上飞下的雪花，这是因为他们生长在祖国的最南边，一年四季都是热天，没有真正看到雪，今天的大雪，他们亲眼所见，他们亲临雪地，而且，雪花就落在他们的头上，落在他们的双手里，他们在欢呼，他们在跳跃，他们在大喊，就像他们家乡的渔民出海归来，迎接亲人的那种喜悦，那种快乐，那种高兴。
　　余为国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，心中却荡漾无比的激昂，一九七九年的第一场大雪，将给新的一年带来美好前程，听农民伯伯说，只要哪年下了大雪，哪年农村的收成就好，因为大雪能冻死地里田里的虫子，但愿一九七九年能够给庄稼汉带来大丰收，同时，这场大雪，也能给余为国和给林玫带来一年的好运。
　　雪花仍在继续飘落，司号员赵东，吹响了集合号，全连新兵很快地在营房操场上集合，然后，连长一声号令，各班长带队依次进入连队大礼堂。
　　大礼堂主席台，，红五星两边各有五把大红旗，台前上面一条横幅，很吸引新兵们，横幅写道：授领章帽徽仪式。台上横着一张长木桌，木桌用红绸布盖着，、独立营营长和新兵连连长、指导员早已坐在主席台的桌子上。
　　这时，连长郑志桐从座位上起来，走到了主席台前，他拿着话筒，对着全连新战士，大声吼道：“坐下！”只听一个声音，“哗。”战士们一下全部都坐下，台下一片肃静，没有一点声音发出。
　　郑志桐继续大声说：“同志们，今天，我们新兵连举行庄严的授领章帽徽仪式。我现在宣读大会议程：一、全体合唱《国际歌》；二、；三、独立营营长讲话；四、；五、全体合唱《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歌》；六、；七、散会。”
　　连长郑志桐主持会议，他按照大会议程进行，全体合唱的两首歌，都是由三班战士唐玉龙指挥领唱，黄副政委的讲话，语言深刻，他先以国际形势，国内形势畅述，然后，讲到了我国南方边境局势紧张，随时都会发生战争，针对这种南方边境紧张局势，黄副政委要求全体官兵，认清形势，要有思想准备，加强苦练杀敌本领，训练一定要严格，时刻准备打仗。
　　黄副政委最后说：“同志们啊！你们刚来到这里时，我就来看望了大家，一转眼，一个多月就过去了，而且，很快你们就要分到各单位，也有可能你们当中会有一部分人，奔赴前线，不管是分到哪里，你们都要牢牢的记住，我们是军人，服从命令，是军人的天职，军令如山倒，打仗也是军人的天职。总之，我希望，我们的战士是式的战士，要争当、、式的英雄。我们的战士是打不烂拖不垮的钢铁战士，我也相信，我们的战士是经过刻苦训练的战士，不论在哪里，都会经得起党的考验，在与坏人作斗争或上战场作战时，都不是孬种，会做英雄的！”
　　黄副政委一席话，赢得了台下一片掌声。然而，黄副政委的讲话，给每个战士隐约传递了没有完全公开的信息，那就是南面边境的战火将会很快燃烧，作为军人，不得不有所警醒和敏感。
　　接着，就是独立营营长的讲话，经郑志桐连长介绍，营长姓高，他身材魁梧，说话铿锵有力，一副武将相，他直奔主题的讲道：“领章帽徽发了给你们，这就是说，你们是一名解放军了，同志们啊，这红领章，红五星，它来之不易啊，你们要知道，这红领章、红五星是用鲜血染红的呀，过去，红军长征用的是红领章、红五星，那时候，很艰苦，条件差，红五星帽徽是用红布做的，没有现在这红五星闪光，这闪耀的红五星，是无数革命先烈的鲜血染红的。过去红军戴着它，然而,我军为了适应我国各个历史时期条件下的需要,军人的标志也
在不断变换,直到一九六五年八月一日,倡议取消了当时的军衔制,恢复了红军时期官兵一致的红领章,红五星帽徽,现在，我们戴着它，我们要继承红军的意志，传颂红军的光荣传统，我希望大家要珍惜、爱戴红五星，使红五星在我们的头上，更加红光闪闪，谁要是给红五星抹黑，不当好军人，谁就没有好结果。”高营长讲完，可台下一片寂静，也许是高营长最后几句话，使战士们感到了当军人的压力。
　　庄重的一刻到了，黄副政委随着叶海指导员的叫着一个一个的新兵，在给每个新兵发放领章、帽徽。同时，，从高音喇叭里响起，大礼堂的气氛一下显得喜悦开朗，新兵们一个个列队走上主席台向着五星、红旗敬礼，庄严的接过领章、帽徽的那一瞬间，脸上都写满了笑意。
　　全连战士都回到了各自的班里，战友们都兴高采烈地在自己军装上挂着领章帽徽，当余为国穿上挂有红领章、红五星的军装时，余为国突然感觉鼻子一酸，热泪夺眶而出，，梦寐以求的愿望，现在终于实现了，余为国不时的用右手摸摸头上的红五星，又看看战友们那神气的军人姿态，仿佛自己就是潘冬子穿着红军军装的形象了，就是杨子荣了！这回可以照相了，要照好多好多的相，然后，寄给爸爸、妈妈，寄给外婆、姨娘，寄给农场的知青们，要选最好的相片，寄给林玫！

晚上，新兵连举行了元旦文艺晚会，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帮文艺兵来慰问演出，文艺兵有男有女，个个长得水灵灵，挺好看，男的就像杨子荣，女的就像柯湘，余为国在家的时候，经常看电影，革命现代京剧《智取威虎山》，余为国不止看过十遍，那时在县城二中读书，只要电影院一放新片，首先学校统一购买学生票，学生票要比成人票便宜一角二分钱，新电影上映是每张票成人票价二角钱，学生票价八分钱一张，一放新电影，首先是学生包场，整个电影院全是学生，余为国看了《智取威虎山》后，他就特喜欢杨子荣，后来，高中毕业了，到了乡下，电影到乡下放映，他也追逐去看，那时的电影，战斗黑白片多，革命现代京剧是彩色的，又有唱腔，演员在银幕上塑造的形象特别吸引人，看起来真带劲，动作做得刚强有力，威武雄壮，杨子荣唱《共产党员》那段，他头上的红五星，一闪一闪，《杜鹃山》里的柯湘也使我终身难忘，她唱《家住安源》和《乱云飞》，身扎腰带，使胸部显得挺挺的，她的每一个亮相，高高的胸部一起一伏，很有女人味。
　　晚饭后，全连战士都来到了大礼堂，通红的大绒幕布垂盖了整个大舞台，演出前，叶指导员又叫唐玉龙指挥唱一首歌，唐玉龙从容地站在台下新兵们的前面，面向战友们，唐玉龙高声的发音起唱：“革命军人，个个要牢记——预备唱！”战友们齐声高唱着《三大纪律八项注意》，唐玉龙一边唱一边两手打着拍节。
　　演出正式开始，一名女文艺兵从左台前角出来，：“、战友们，晚上好！新兵连元旦联欢晚会，现在开始。第一个节目，大合唱，东方红。”台下雷鸣般的掌声响起，大幕徐徐拉开。
　　合唱结束后，女文艺兵表演了集体舞《红色娘子军》里的“我编斗笠送红军”片段，新兵们个个瞪大着眼睛看着女文艺兵的精彩表演，姜六成更是看着不眨眼，他看着台上的女兵，女兵脸上涂得红红的，像他家里养的火鸡，像火鸡头上的鸡冠，下巴的肉帘又大又红，而女兵的表演动作，脚尖顶起，两手臂伸来晃去，真像火鸡在觅食，女兵两块通红的脸也晃来晃去，似火鸡的鸡冠晃来晃去。
　　余为国坐在姜六成的旁边，台上的节目赢得了台下的鼓掌，姜六成看呆了，没有鼓掌，余为国拨了一下他的脑壳，说：“哎，怎么啦，你不鼓掌？是不是演的节目你不喜欢？”
　　姜六成这才缓过神来：“嘿嘿！你看她们的脸好红哟，和火鸡的冠子样！”他满脸是笑容。
　　余为国说：“你在看什么？盯着人家的脸不放？当然呐，人家是化的妆，若不化妆，脸不红，好看吗？”
　　“我说，她们的脸红得像鸡冠子！”姜六成补充了一句。
　　“什么呀?你这臭小子！亏你会比划。”余为国差点笑出声来。
　　“真的，像。那——你说，像什么？”
　　“我说啊，那台上的女兵，脸上红光满面，个个像一朵美丽的鲜花，她们的表演婀娜多姿，柔情似水，清脆甜美的唱腔，使人摇摇欲坠，神魂颠倒，你姜六成看了，晚上睡不着觉！”余为国说着，差点又笑出声来。
　　姜六成听余为国这么一说，他真又来劲了，他不仅看台上女兵的脸，而且他又从女兵脸上慢慢滑下看到了女兵起伏的胸脯上，姜六成如痴如醉了，今晚上，等于他家过年杀了一头猪，那么兴奋。
　　掌声又起，掌声打断了姜六成的梦幻，余为国和姜六成都热烈地鼓掌着。
　　报幕的那个女兵，：“下面的节目，快乐联欢，由我们新兵连的战友们自由演出！来，谁上台演节目——”
　　叶指导员赶忙从座位上站起，向着战士们喊：
　　“三班战士唐玉龙——，上——”
　　叶指导员又作了两个节目的吩咐：“四班战士余为国、五班战士王生辉作好准备，下两个节目，就是你们俩了！”
　　唐玉龙从座位上起来，往台上走，大家一片掌声。
　　唐玉龙唱了一首《打靶归来》歌，歌声唱得很嘹亮，连长、指导员听了，都说，唐玉龙唱得不错，是块当文艺兵的料子。
　　接着，要余为国上了，余为国没有什么节目，他只好给大家来个口琴独奏，还是吹那首电影《闪闪的红星》里的“小小竹排江中游，……”
　　王生辉上台却朗诵了一首诗。
　　洞庭湖畔河洑山，
　　雪花飘飘北风寒。
　　革命战士练兵忙，
　　一二三四振天憾。
　　…………
　　新兵上台演出，热闹了一阵后，新兵还真没了节目，而且，新兵的表演，又没有化妆，怎么演，都还是不如文艺兵专业，最后，还是由文艺兵收场，文艺兵又表演了男女双人舞《沂蒙颂》的唱段“愿亲人早日养好伤”、女兵集体舞《洪湖水浪打浪》……
　　晚会持续了两个半小时，最后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，拉下帷幕。

晚会散了，兵们都回到了班里，个个解甲就寝，有的还在哼着<<洪湖水浪打浪>>的曲调，也有的在小声唱着“愿亲人早日养好伤”，晚会浓浓的娱乐气氛，还在兵们的脑里没有散尽，兴趣未艾，当余为国解掉自己身上的腰带，接着打散了“豆腐块”被包，做好睡觉的准备，回头找姜六成去小便，可没见着他，余为国就自个儿去了厕所小便，看见大礼堂灯光还亮着，文艺兵们还在卸妆和收拾道具，余为国料想姜六成会被女兵们迷住了，余为国不知不觉地走了过去，只听得舞台后面传来“啊——”的尖叫声，余为国疾步进了后台，随着尖叫的喊声,余为国走到了更衣处,只见姜六成在慢慢逼进一个正在换衣的漂亮女兵，“你这混蛋小子，想干什么？”余为国一边大声说着一边抓住了姜六成的衣领，顺手就往后拖，姜六成差点被他拖倒。
　　姜六成踉跄地回过头，一看是余为国，姜六成傻眼了，姜六成怎么也想不到，余为国会来到这里，破坏了他的好事，不过，他也马上想到，他被余为国逮住了，他就倒霉了，他两眼沮丧地望着余为国,结结巴巴地求余为国:“余……为国，我……错了，你……别……别讲出去，好吗？我……求你了。”
　　余为国很气愤地指责他：“你找死啊？这事你也敢干？给连长知道了，非踢了你回老家去不可。”
　　余为国也不想在这里多教训姜六成，正好这里也只有她一个女兵，余为国斜着脑袋，四处瞧了瞧，其他文艺兵，都在前台忙碌着收拾道具,余为国笑了笑,给那女兵赔了不是:“对不起了，同志。他没伤着你吗？若没事，你也别记了，就当没那会事，这事要是捅出去了，他也没法在部队呆了。”
　　那女兵只是认真地听着,没有搭话，她确实很美,余为国只是与她瞬间的对视了一会，不敢久看，可她的美丽，通过余为国与她那一瞬间的正视，就那么几秒钟，如闪电，如电流，传遍余为国的全身,余为国顿时全身发热,心跳加快，余为国什么都不想说了，意思到这舞台上，犹如一块魔镜,这些女兵,就是妖魔,再不逃离,他和姜六成就会被女妖吞吃了,余为国赶紧向那女兵敬了一个军礼,拖着姜六成转身就跑,没想到,这个女兵,就是新兵连连长的千金女儿,名叫郑圆圆。

（未完待续）